持满如不盈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下一个宇宙还在等待着你。

【切刀0815/21:00】 相赠

旧文修补,有私设,没啥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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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秋夕。

 

看过驱鬼仪式后,天皇移驾藤壶饮宴。此时枝头众花已经纷纷谢去,唯有木槿仍在萧瑟霜风中傲然而立。

 

灯火通明,觥筹交错,殿上人们言笑晏晏地品尝着内膳司为秋夕宴备下的膳食。兴致浓处,藤原氏九条流排行最末的那位公子竟挽起袖子走到场中亲手料理苞苴。

 

妖刀姬拄着大太刀立在殿外一侧,遥遥地望见那本居于严岛的女神正抱着琵琶坐在御座右近,微微含笑地歪头注视着宫廷景象,以纯然好奇的姿态半游离于人间烟火外。

 

那就是音乐天紧那罗么。

 

她正有点出神,衣角忽然被不知从何跑来的一枚小纸人儿扯了扯,原是阴阳头贺茂保宪来告知她,今夜任务已毕,允许她自行前去休憩。

 

能提前离开自然是好。妖刀姬又朝整晚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源氏家主看了一眼,见他并无反对意见,便慢慢自角落里退了出去。

 

妖刀姬平日休息的地方在内里北侧的梨本,大约是忌于她的威名与刀锋,此间院落向来少有人至,此刻更是冷清寥落。

 

人类的节庆于妖而言,并无多大意义。若真要说,大约只能算他们漫长生命中偶然记录一下今夕是何年的乐趣罢了。

 

她将太刀放于身侧,坐到了和室外的箦子上,闭目冥想,思索着近日是否还有事务未曾完结。

 

于是妖刀姬还真的想起来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她还未给新开刃的怀剑系上装饰用的红丝绳。毕竟是送人的礼物,缺了这点终归是不完满的。

 

白天阴阳寮按例分发了节礼,可以去找一找。她这样想着,走进房间点起照明的纸烛,然后从大大小小的物件里拽出了一小捆红丝绳。

 

接着另外一个难题来了,在失败了数次后妖刀姬发现自己并不会打出漂亮的绳结。她盯了一会儿手中所剩无几的红丝绳,不得不放弃了打绳结的念头。

 

就先简单地系在刀柄的尾端好了,有时间再慢慢学了换一个。反正鬼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

 

无端感到点失落,她把已经绑好丝绳的怀剑收进涂笼里,重又走到廊上坐下,仰头去望天幕。

 

才落过了雨,庭中枫红堆叠,积水微芒映出清疏月华,使得庭中景象越发幽静。

 

她听见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目标明确地朝自己的院落走来。

 

竟有不速之客?妖刀姬并不做声,也未立刻起身,仅将右手悄然按到了太刀的刀柄上。

 

来者一步步地从松木丛中朝自己接近,收敛了全身的气息,使旁人一时间无法判断他的意图。不过,这对于现在的妖刀姬来说也不算什么。

 

闷不吭声不请自来的家伙,直接拿刀赶就好,那藤原氏的姬君如是对她说过。妖刀姬深以为然表示受教。

 

她蓦然长身而起,跃入庭院,横刀逼去。

 

黑暗中的来客惊讶地咦了一声,立时拔出随身兵刃挡住。

 

双刀交击的金属铮鸣声熟悉极了,妖刀姬马上意识到了这不速之客是谁。

 

利落地撤回兵锋,她朝后退了几步。

 

松针簌簌地落下,武士从松树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月光沿着他俊美的脸庞勾出道淡蓝色的轮廓。他将髭切收入鞘中,皱眉按了按衣襟——这个动作让妖刀姬有点紧张,难道刚才伤到他了么?

 

妖怪兵器化作的武士在下一刻舒展了眉头,对着面前的女式神微笑起来:“许久不见了,妖刀姬。”

 

她也随之松了一口气,回以问候:“许久不见,鬼切大人。”

 

互相见礼后,另一种奇怪的气氛却笼罩了上来。妖刀姬抬手比了比,邀请鬼切去箦子上坐一坐。

 

“我这里向来冷清,没有备什么热闹的事物。”女式神抱歉地低了低头。

 

武士不在意地道:“无妨,我带了些菱饼来,正好可以食用。”

 

雪白的糯米被小豆汁染出一重红色,整整齐齐地切成菱角形,垒在食盒里。

 

妖刀姬捏起一块菱饼,小心地放入嘴中,糯米与小豆的香甜让她舒服地眯起眼睛,夸赞道:“鬼切大人在哪里买到的,真好吃。”

 

武士也拿起了一块,闻言答道:“不是买的,昨天我帮了西市果子铺的老板一个忙,他就做了一盒点心给我作为报答。”

 

“什么忙?”

 

“有几个饿肚子的小妖怪经常去那里偷吃东西,我让他们去大江山找一个安身之地,再顺手给果子铺做了个结界。”鬼切咬了口点心,简单地叙述完了事情经过。

 

妖刀姬吃完一块菱饼:“鬼切大人居然也会去管这种小事么。”

 

“能帮自然就得帮。”鬼切拍掉手上的点心渣,对面女式神凝视的目光突然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只是替鬼切大人感到开心。”妖刀姬澄金的眼中倒映出武士的模样,“您好像变了不少。似乎不再执着于……”

 

复仇。女式神悄悄地在心底这样说。

 

积在屋檐前的雨水嗒地一声落了下来,他拂去溅到身上的水珠,眼底带上了沉思:“复仇么?”

 

“您不再恨源氏了么?”妖刀姬非常直白地问道。

 

须臾,武士眉目舒展开来,坦然承认道:“恨。欺我骗我,用我之手屠戮我族。此身若在,此恨不消,绝无恩仇相抵之可能。”

 

“然而有一些事情比复仇更重要。”他慢慢地说着,“挣脱束缚,离开源氏,走出京都之后,我才知晓原来天地这样广阔。”

 

“春天的时候,我路过武藏野,看见紫草繁茂无比。”

 

“夏天的时候,我在奥州的小道上跋涉,帮迷路的旅人寻找回家的方向。”

 

“我登上青森的山坡,看见秋色染红了树木北端的枝头。”

 

“虾夷的冬天来得很早,本州的枫叶还在燃烧时,那里已经落下了第一片雪花。”

 

武士平静地讲述着,眼底闪烁着熠熠的神采。

 

“如此。”妖刀姬瞬目,终于露出了见面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这真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鬼切大人稍等。”她站起身来,急匆匆地跨进屋内,从涂笼里取出了先前那把怀剑。

 

“这是?”鬼切询问道。

 

妖刀姬将怀剑推到鬼切面前:“前段时间我奉命去出云国退治,回来时得了一块出云的好铁。”她略感赧然地侧了侧脸,“我铸造的手艺不精,锤炼之后只得了这一把怀剑,送你。”

 

鬼切掣起怀剑,雪亮剑身上的纹路有如流水,极是古拙。他以指去压,剑身徐徐弯曲成一个弧度,终究没有断裂,可见韧性极强。

 

他撤开手,看见怀剑恢复如初,若有所思地笑了:“正好,故人重逢,我也有一样礼物要赠与你。”

 

“嗯?”

 

武士从衣襟里取出一件东西,小心翼翼地揭开重重包裹的绢布,露出其中的真容来。

 

“这是……”她睁大了眼睛。

 

一束干花轻盈地躺在布帛间。吸去了水分,好令这花束可长时间保持着鲜艳美丽的模样。淡蓝色的花朵,墨绿的枝叶,花梗挺直而秀丽。

 

那是虾夷的山桔梗,遇风霜则越美。

 

武士略带紧张地看着她,而她只是凝视着花束,勉强按住了上翘的唇角和漫开的喜悦。

 

“既是鬼切大人所赠,怎有不喜欢的道理。”最后,妖刀姬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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